第2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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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“那孩子的情況如何？”
尾崎紅葉冷著臉，推門走出小光的病房。
她留下七葉守在房內，看護昏睡中的少女。
森鷗外低頭翻閱外科醫生的手術記錄，一貫掛在臉上的溫和表情斂去，低聲道：“手術沒什麽問題，只是小光大人的恢覆力較常人稍差一些，即便有她的異能輔助，恐怕也需要養一段時間的傷。”
尾崎紅葉的表情很不好看。
她冷聲道：“傷害她的是魏爾倫？”
森鷗外輕點頭。
“真是好狂妄的家夥，”尾崎紅葉冷笑道：“他是看港口黑手黨無人，所以才敢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們首領嗎？”
火紅的眸子燃著怒火與恨意。
她握緊傘中劍，武士一般的金色夜叉顯形浮在半空，昭示著她的憤怒。
“魏爾倫的目標是中也君，”森鷗外有點苦惱，道：“我沒想到他會先撞上小光大人。”
尾崎紅葉冷冷地看向他，道：“你真的沒想到嗎？”
森鷗外不語。
“首領醒了。”七葉推門而出，向尾崎紅葉匯報。
美艷的紅發幹部收起異能，轉身走進病房。
她望向安靜坐在病床，臉色有些發白的少女，心頭不住升起憐惜與痛恨之情。
憐惜小光受到傷害。
痛恨傷害她的魏爾倫。
“小光大人。”
她快步走向小光，俯下身很輕地環住她，道：“您現在感覺如何？”
“有一點痛。”
時子山小光嘟嚷一聲。
她昂頭問道：“紅葉幹部，麻藥是不是快過了？我怕痛。”
尾崎紅葉憐惜地碰一碰她的臉頰。
“首領不必擔心，”七葉檢查一下小光病床旁的吊瓶，道：“這個裏面有鎮痛的成分。”
小光扁一扁嘴，軟軟輕聲道：“可我還是覺得痛啊。”
粉碎性骨折。
她還是第一次受這麽重的傷。
尾崎紅葉輕輕擁住小光。
她眸光冷得厲害，嘴角卻勾起艷麗的笑，以低柔婉轉的嗓音道：“請再忍耐一下。”
“傷害您的人，我會斬去他的四肢，取下他的心臟奉給您作為插花用的裝飾。”
她的聲音都透著一股殺意，暗藏在艷麗的笑容與動聽的嗓音中。
“我不要他的心臟。”
小光撇一撇嘴，道：“臟死了，弄得到處都是血。”
尾崎紅葉溫柔一笑。
她寵著小光孩子氣的話，道：“好，那我們就殺掉他。”
凡冒犯者，必以千百倍的報覆回以敬意。
魏爾倫傷害的是他們的首領。
他們將會不惜一切代價追殺他，不管他是歐洲多麽有名、多麽強大的異能者。
惹上鬣犬，便是獅子也要留下命來。
“小光大人，見到魏爾倫的感覺如何？”森鷗外一身白大褂進門，臂彎間夾著小光的病歷夾。
俊秀溫和的眉目帶著輕松慰問一般的友好笑容。
她懨懨地擡一下眼皮，道：“一個討人厭的家夥。”
小光強調道：“比羊之王更不討人喜歡。”
森鷗外笑一笑。
“紅葉閣下可以給我一些時間與小光大人單獨聊聊嗎？”
尾崎紅葉冷冷地看向他。
森鷗外的笑容保持不變。
她不愉地哼一聲，道：“七葉，你留在這裏。”
港口黑手黨內部還有不少的事務需要處理。
她要趕著回去事務所。
七葉低應一聲，與尾崎紅葉一同走出病房，守在門口充當護衛。
“醫生要對我說什麽？”
小光穿著一身病號服，小小一只坐在豪華單人間病房的床上，神色懨懨提不起精神。
就算有藥物輔助鎮痛，她還是不習慣骨頭斷裂的疼痛。
“小光大人，應該已經知道魏爾倫是沖中也君來的了？”
森鷗外見她精神頭不好。
他也不繞圈子，直接開門見山。
小光悶悶地應一聲，道：“那又怎麽樣？”
“您希望我們如何應對呢？”他笑起來，牽起眼角很淺的細紋，深邃的眸中醞釀著什麽難以看懂的東西。
小光側頭看向他。
她問：“你指的是什麽？除了殺掉他，還有第二個選擇嗎？”
魏爾倫可不打算放過他們。
他不止要帶走中原中也，更要毀滅港口黑手黨。
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，他們唯有全力以赴去擊殺他。
“只要小光大人願意，”森鷗外的笑意加深，道：“我們當然還能有第二個選擇。”
她扭過頭，看向窗外道：“我聽不懂你的話。”
森鷗外笑一笑。
他好似並不在意小光的回答。
只是提出一個建議供她思考選擇。
“小光大人的異能潛力不亞於太宰君和中也君，”他放下小光的病歷夾，背著手走向窗邊，目光悠遠地望出去，意有所指道：“那是更加強大、更加宏偉……”
“醫生。”
小光出言打斷他。
森鷗外望過來。
她說：“你出去吧，我要休息了。”
黑發的醫生無奈一笑，微微躬身道：“謹遵您的命令。”
森鷗外離開病房。
房間內只剩小光一人。
她低著頭，動一動受傷一側的手指，嘀咕一聲道：“痛死了，羊之王你給我記住了，這是你招惹回來的麻煩。”
要不是想去找羊之王的麻煩，她怎麽可能倒黴地撞上魏爾倫。
果然羊之王是個運氣不好的家夥。
連帶她的運氣都不好了。
小光靜坐一會，側頭看向床邊的櫃子。
她猶豫一下，挪動身體靠近床邊，小心翼翼打開櫃子，看向內裏放好的一只手表。
腕帶纖細。
簡約大方的表盤時鐘，停在幾個小時以前。
“你真沒用，”她拿起手表，小聲咕噥道：“我做一個手術，你就不走了。”
羊之王送東西就是不靠譜。
她輕哼一聲，道：“和他一樣不靠譜。”
“叩叩。”
輕輕的叩門聲落下。
七葉的聲音先一步傳進房間，道：“首領，太宰君來了。”
小光一驚，忙不疊收起手表，乖巧坐好。
黑發鳶眸的少年走進病房。
他的眸光落在小光嚴實包紮起來的傷處一頓，大步上前道：“還痛嗎？”
“不是很痛啦。”
她靠著身後的枕頭，黑發散落下來，乖乖道：“外科醫生用的藥裏有鎮痛的成分。”
小光把七葉說過的話搬出來。
太宰治垂眸看向她。
他摸一摸小光的頭，問她：“害怕嗎？”
不明不白的問法。
小光卻聽明白了。
她輕眨一下眼睛，回想當時的心情，搖頭道：“不害怕，我好生氣。”
太宰治輕笑一聲，低頭問道：“為什麽生氣了？”
“魏爾倫用我的名義去傷害我的人。”
小光不高興道：“我很生氣。”
要是她沒有去店裏，旗會的五人肯定要相信他了。
她很不高興，自己的手下竟是這麽容易相信敵人的家夥。
“真是個奇怪的孩子，”太宰治笑一笑，沈沈壓抑的鳶眸褪去一些暗色，坐下道：“你這次算是被中也連累了。”
小光點頭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她嘆一口氣，嘟嚷道：“這就是要把羊之王長期留在手下欺壓，必須要承受的代價嗎？”
未免有點痛了。
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麽重的傷。
“到時候找個借口，好好欺負一下中也出氣吧。”
太宰治歪頭想一想，笑道：“就用——自己惹的麻煩，居然要首領幫忙處理為借口欺負他吧！”
小光用力點頭，道：“好！”
少年側身坐在她的床沿。
他安靜地註視著小光。
“兄長大人？”
她疑惑地歪一下頭，漂亮的紅鳶色眸子輕眨。
“沒什麽，”他收回視線，笑一笑道：“只是來看一看你有沒有哭。”
小光有點不高興。
她扭頭咕噥一聲，道：“兄長大人來看我笑話的？”
“是啊，”太宰治大大方方地承認，道：“我擔心長不大的笨蛋光一受傷……你又會像小時候一樣哭到停不下來，非要拉著我安慰你。”
小光輕哼一聲，道：“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！”
雖然受傷的時候，還是忍不住痛到哭。
但她狠狠反擊了魏爾倫。
沒有給兄長大人丟臉。
“你長大啦。”
他聲音輕輕，眼睫低垂遮擋住鳶眸中的色彩。
太宰治安靜一會，毫無征兆地起身道：“我要走了。”
“咦？”小光楞一下，道：“兄長大人這麽快走嗎？”
他甩一甩披在肩頭的外套衣袖，不慌不忙道：“我還有點別的事要處理，你自己休息吧。”
有一些事情，不去親自安排一下總覺得心裏很不痛快。
“兄長大人。”
輕輕的力度拉扯住他。
他垂眸望過去。
小光不好意思地哼唧道：“我覺得我還是有一點點痛……你能不能再陪我說一會話？”
太宰治沈默。
“只是一小會，”小光看一看他，嘟囔一聲道：“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。”
她其實好痛嗚嗚。
麻藥對她的作用比較遲鈍，足夠一般人的鎮痛成分，落到小光這裏還是需要忍耐的痛度。
她不做點什麽分散一下註意力，骨折的疼痛就會很明顯。
“……真是嬌氣的孩子，”太宰治重新坐下，道：“一點痛都忍不住嗎？”
小光委屈巴巴地點頭，道：“我以前都沒受過這種傷。”
“都是中也的不好。”
太宰治一口咬定。
小光跟著點頭，道：“沒錯！都是他不好！”
他輕笑一聲，拍拍小光的頭，道：“睡覺吧。”
她不情不願地躺下，眼巴巴看向太宰治道：“哥哥不要這麽快走。”
“快睡吧。”
他答非所問，拍一拍小光的被子並不對她作出承諾。
心有不甘的少女閉上眼睛。
不過一會在麻藥與疼痛的反覆拉扯下，小光的呼吸慢慢均勻下來。
她睡著了。
太宰治靜靜地看她一會，起身走出病房道：“照顧好她。”
七葉點頭。
.
小光養傷的時間很無聊。
尾崎紅葉和森鷗外都有幹部的工作要忙。
太宰治不知道跑去什麽地方。
中原中也更是不見人影。
“好無聊啊……”
她看向一旁的七葉道：“你不無聊嗎？每天都陪我待在這裏。”
雙手背在身後，警戒周圍的七葉聞言搖頭，道：“我不無聊，首領。”
但是她很無聊！
她感覺自己是醫院裏見不到陽光的濕漉漉墻角，下一刻就要長出討人厭的黴點子。
“去幫我把辦公室的會刊拿來！”
她要看《本周的賴皮中也》打發時間！
七葉幹脆應聲，走出病房外吩咐兩句，轉身回來。
“這麽快？”小光有點意外道：“你叫別人去拿了？”
七葉嚴肅點頭道：“我不能留首領獨自在這裏。”
要是魏爾倫闖入病房要傷害首領。
至少還有她在。
“唉……”
小光嘆一口氣。
“你受傷了？”中原中也的聲音冷不丁響起。
她嚇一跳，左右看去不見少年的身影。
扶著樹幹蹲立的少年一蹬腳下的支撐點，從窗戶跳進病房。
“中也君，下次請走正門。”
七葉神情嚴肅道。
中原中也訥訥地應一聲。
他側頭看向病床上的小光，目光落在她的傷處一頓，道：“這是魏爾倫弄的？”
“你知道？”
小光有點意外，道：“誰告訴你的？”
首領受傷是組織的機密。
輕易不會向外透露。
即便是中原中也，沒有解決魏爾倫以前，她都不打算給他知道這事。
“聽別人說的……”
他含混一句，試圖糊弄過去。
小光凝眉，不大高興道：“外科醫生說的？還是公關官說的？”
“都不是。”
中原中也搖頭，轉開話題道：“你的傷如何了？需要養多久？”
小光看他一眼，重重地哼一聲，故意道：“好不了了，一輩子都要這樣了。”
少年的神情嚴肅。
他深深皺起眉。
“你真的信了？”小光瞥他一眼，嘴角勾起一點嘲笑他道：“你真是笨蛋，我隨便說說，你也相信啊。”
中原中也吐出一口氣。
他摸一摸後頸，無奈道：“別開這種玩笑，嚇到我了。”
“你真的嚇到啦？”
小光有點驚訝。
她仔細地看一看中原中也，意外地發現他眉眼間帶著褪不去的煩躁與疲憊，暴露在外的皮膚甚至有著深深淺淺的傷。
“七葉，你先出去。”
尾崎紅葉手下最得力的副官看一眼中原中也，輕點頭示意道：“保護好首領。”
他低低地應一聲。
病房的門打開，再關閉。
中原中也走向病床邊的沙發坐下，身體放松下來，昂頭靠著沙發椅背深深吸氣，再緩緩吐出。
“魏爾倫狠狠修理了你一頓？”
小光的語氣接近肯定。
他悶悶地應一聲，道：“刑警死了，我也……知道了一些事，關於我自己的……”
聽說魏爾倫還去找阿呆鳥他們了。
幸好……
他們沒有出事。
中原中也疲憊得厲害。
“你是說荒霸吐？”小光有點奇怪道：“資料不是還在我這裏嗎？”
他昂起頭，手臂搭在額前，目光望向天花板有點發楞。
“餵！”
小光不高興地喊道：“中原中也，你跑我這裏是發呆的嗎？”
他回過神，昂起的頭落下道：“抱歉，首領。”
卷曲微亂的赭發垂落眼前。
他扯一下嘴角，道：“是我把魏爾倫引來的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！”
小光毫不客氣道：“你要對我負起責任！我受傷的這段時間，你沒事就要來我這裏站崗，乖乖聽我的指令！”
中原中也扯著嘴角笑一下。
他弓著腰背，手肘壓在膝蓋，鈷藍色的眼眸望向病床上的少女，心情放松一點道：“首領，這是你本來就有的特權。”
“少廢話！”
她輕哼一聲，道：“我又不是以權謀私的首領，這一次是因為你連累到我了！所以要你負責！”
“好啊。”
中原中也一口應下，笑道：“等我解決魏爾倫，我就來這裏報道站崗。”
小光詫異地看一看他。
這居然是羊之王會說的話？
她不免有一點擔心，道：“你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紅鳶色的漂亮眸子一眼一眼瞥向他。
“我沒有生病，”中原中也笑一笑，他的五指穿過發根，壓著額前落下的赭發到腦後，露出出色的眉眼五官。
他低聲道：“我只是確定，自己必須要打敗魏爾倫。”
不然旗會、首領，甚至是別的什麽人……
他們都會因為他，遭到魏爾倫的暗殺。
“你們要去對付他了？”小光心頭升起一絲絲的緊張，道：“人手帶夠沒有？不會被反殺吧？”
中原中也平靜地應一聲，道：“太宰手裏有你給的銀之手諭，那家夥都計劃好了。”
萬事俱備。
只待行動。
“銀之手諭？”小光回憶一下，她似乎是寫了這麽一個東西。
中原中也坐在沙發上，沈靜緩慢地調整呼吸。
他給自己的休息時間是五分鐘。
五分鐘以後，他會前往太宰治為魏爾倫布置的戰場。
他站起身。
“你要走了？”小光敏銳地發現他神情的變化，慢慢眨一下眼睛道：“別死掉了，中原中也。”
她還沒好好捉弄夠他。
不要隨便死掉了。
中原中也側一下頭，勾起唇道：“放心吧，我會回來的……你不是還要找我出氣嗎？”
她輕楞一下。
少年踩著窗框跳出去。
小光下意識直起腰，想要喊他。
中原中也已經跑得不見影了。
他匆匆地跑來，待在房間裏的時間似乎眨一下眼就消失，又匆匆地跑走。
“耍什麽帥啊……”
小光咕噥一聲，道：“要來就來，要走就走，一點都不尊重首領。”
等羊之王回來，她一定要好好欺負他。
將上一次沒有欺負到的份都一起欺負回來！
她安靜一會伸手摸向枕頭下面，取出中原中也送的手表，晃動幾下道：“從這一刻開始計算時間……”
他們打敗魏爾倫要多久呢？
傳說中最高級別的異能者。
連女王的加冕儀式都敢硬闖，暗殺掉鐘塔侍從與女王的替身。
這麽強大的敵人。
小光握緊開始走動的手表，慢慢調整呼吸與心跳。
嘀嗒。
嘀嗒。
噗通。
噗通。
心跳的聲音與指針走動的聲音慢慢重合到一起。
她張口道：“我希望……”
鎏金色的異能光芒一瞬間鋪滿整個房間。
小光一下警惕起來，攥緊手心道：“誰？！”
“首領。”
不太熟悉的聲音響起。
小光蹙眉望過去，有點意外又不太意外道：“是你啊。”
一個早已死去的亡靈出現了。
他的黑發如海藻一般散落下，有點淩亂地搭在肩頭與背後。
與當前的季節完全不符的厚風衣，毛茸茸的耳罩與棉鞋，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。
看一眼都覺得熱得厲害。
“首領並不意外我沒有死去？”
蘭波安安靜靜地站在房間的一角。
他望向小光的目光十分平和。
“我有一點驚訝，”小光靠一靠身後的枕頭，慢悠悠道：“但又不是那麽驚訝。”
蘭波淺淺一笑，道：“是因為您的異能，對嗎？”
“嗯。”
小光承認得很幹脆。
她好奇地看向蘭波道：“除去自戕和背叛組織的叛徒，港口黑手黨還沒有死過什麽人。”
“我知道你背叛的時候，你已經死掉了。”
嚴格意義上，蘭波或者說，過去的蘭堂並沒有被港口黑手黨除名。
他還是港口黑手黨的一員。
“你是怎麽活下來的呢？”小光忍不住好奇道：“殺死你的是中原中也和兄長大人，經過無效化的異能作用，你的生命不會得到什麽庇護。”
與當時的蘭波相比。
太宰治的異能是無效化。
中原中也不屬於港口黑手黨的人。
唯有蘭波獨享小光的異能庇佑。
再加上他本身的強大力量，他們對付起他，肯定是很艱難的一次戰鬥。
“因為我的異能力。”
蘭波的掌間浮起一枚小小的亞空間方塊。
他望向不斷旋轉的小方塊，聲音有些飄渺道：“我以我的異能操控自己的屍體，死去的亡靈因為異能力的作用，得以再一次存續，延續異能的力量。”
如此循環。
他將自己變成一個如同魏爾倫與中原中也一般的“活著的特異點”。
“原來如此。”
小光拍一拍手為他鼓掌，道：“現在的你依舊屬於港口黑手黨的一員，你要去殺掉魏爾倫嗎？”
殺死曾經背叛他的人。
蘭波搖頭。
小光輕眨一下眼睛，有點奇怪道：“你不恨他？”
“我不恨他。”
他微笑著道：“相反，我覺得自己應該對他感到抱歉。”
時子山小光一楞。
她錯愕地看向他，道：“你認真的嗎？”
蘭波點頭。
他的異能力覆蓋整個病房。
他們之間的對話不會有第二個人聽見。
“過去的我總以為自己能理解他，”蘭波垂眸，很淺地笑一下道：“明明不是身處其中的人，卻妄自說著理解的話……”
也難怪魏爾倫會討厭他。
“帶他離開牧神研究所的人是我、教導他如何成為一個異能諜報員的人也是我，”蘭波的聲音輕輕道：“我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對他負起責任，或者說我應該肩負起一些什麽。”
曾經的蘭波只是依照政府的意思去教導魏爾倫。
可慢慢地他開始感謝魏爾倫的存在。
一個不得不拋棄姓名，離開父母、離開戀人，成為暗影中的存在的家夥，從搭檔的存在中得到一絲絲自己存在的意義與價值的安慰。
他不會再是沒有人記得的存在。
他若是死去，魏爾倫會記得他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小光恍然大悟道：“你想當魏爾倫的媽媽！”
她輕擡下頜，得意道：“我沒猜錯吧？”
蘭波不語。
他開始思考，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話說錯了。
竟然給首領造成這樣的誤會。
“咦？”小光有點疑惑他的反應，道：“不是嗎？”
她歪一下頭，困惑道：“還是說，你想當他爸爸？”
蘭波欲言又止。
“可是爸爸那種存在……”
小光沒發現他表情微妙的變化，自顧苦惱道：“他們需要對孩子負起責任嗎？”
真的會有父親那種角色對孩子負起責任嗎？
時子山小光沒見過。
“咳……一般而言，不管父親亦或是母親，他們都對孩子有教導的責任在，”蘭波輕咳一聲，拉回話題道：“我的話，應該是把魏爾倫當做我的好友、我的弟弟看待吧。”
總之，怎麽都不應該是媽媽。
“原來是這樣！”
小光理解一切，開心道：“哥哥的話，對弟弟妹妹有責任心也是應當的！”
她的兄長大人就很好！
所以小光可以理解蘭波的話了。
“但是！”小光語氣一重，不大高興道：“你這個當哥哥的是不是沒有肩負好教導弟弟的責任呢？”
她兇巴巴道：“你看看魏爾倫都在幹什麽！”
蘭波平和地笑一笑道：“所以我不是一個好的引導者。”
他無法給魏爾倫的。
他便自己去奪取。
奪取他人的生命、奪取相同的存在，不顧他們的意願，更不會在意是否會招致他人的怨恨。
畢竟他是如此地憎恨這個世界。
“所以！你找我要幹什麽？”
小光開始不耐煩了。
她毫不客氣道：“你可以打消用我去威脅港口黑手黨其他人的主意了！”
紅鳶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。
她冷淡道：“現在的你還屬於港口黑手黨的一員，你沒辦法傷害我。”
蘭波輕點頭，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他知道還跑到這裏給她添麻煩？
小光不高興地瞪他。
“我是希望首領將我逐出港口黑手黨。”
蘭波淺淺微笑道。
小光詫異地看向他。
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蘭波，心裏覺得很奇怪道：“你看我，是不是長著一張笨蛋臉？”
蘭波搖頭道：“首領長得很可愛。”
“看樣子你眼神還好，”小光懶懶地往身後一靠，道：“既然知道我不蠢，我又怎麽會現在趕你離開港口黑手黨。”
如今的蘭波無法傷害她是因為他屬於港口黑手黨、屬於她。
一旦他不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。
他隨時可以襲擊她，再轉頭去幫魏爾倫。
雖然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，但有的人腦子就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。
“我想離開港口黑手黨並不是要傷害首領。”
蘭波坦然道：“我想為保羅送上最後一次的自由。”
小光有點迷茫。
她問：“什麽自由？”
“首領知道人工異能的原理嗎？”
她點一下頭，矜持道：“知道一點。”
蘭波留下的資料，她都看過了。
有關人工異能的存在。
上面或多或少有提及到部分，不是特別詳細，但多少也能算知道。
“保羅和中也君體內的特異點，擅自釋放將會遭致災厄。”
“活著的特異點失去所有的理智，不管不顧地破壞眼前看見的一切，直到力量消耗殆盡，身體無法承受崩潰死去。”
小光心頭一緊。
蘭波輕聲道：“我能預料到，保羅會有這麽一天。”
“所以呢？你打算幹什麽？”
她暗暗警惕起來。
手裏攥住中原中也送的手表，膈得掌心發痛。
蘭波道：“我要把我的異能留給他。”
小光一楞。
她先是看一看蘭波，再看一看窗外，茫然道：“你的異能送給魏爾倫？那你呢？”
他微笑著不說話。
他會死掉。
小光沈默。
她扭過頭，道：“你要我放棄一個好用的苦力，去給敵人送出一條新的命？你是笨蛋嗎？”
她不是笨蛋。
不做虧本的買賣。
“但是首領不趕走我，我也無法繼續為您效力了。”
蘭波笑一笑道：“我已經一年沒有工作了。”
他是港口黑手黨的準幹部。
但他也是港口黑手黨的背叛者。
失蹤一年的叛徒。
“假前任首領事件”的制造者。
他應該接受處罰。
“不管是從奴役你，亦或是警惕你……各方面來說，趕你離開港口黑手黨對我都是百害無一利。”
蘭波靜靜地看向她。
他輕聲道：“其實我可以直接嘗試送出我的異能力，只是有首領的異能在，我不確定送出去的異能會變成什麽樣。”
時子山小光的異能屬於因果系。
她的異能可能會影響送出異能將會死去的蘭波，繼而影響到再一次獲得新生的魏爾倫。
蘭波想要避免這一種影響。
“哼！”
小光重重地哼一聲，道：“一個背叛者和一個敵人，關我什麽事！”
他們的異能變成什麽樣都不關她的事。
“但是有一種可能，”蘭波的聲音一頓，道：“得到我的異能以後，保羅將會繼承您給予港口黑手黨的庇佑。”
她睜大眼睛，轉頭狠狠地瞪他。
“而且因為這種異能本身並不屬於他，彩畫集只會護住保羅的心臟，他不會受到首領的異能影響，無法對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下手。”
即是，魏爾倫會變成他們無法對付的怪物。
“……你以為我會接受你的威脅嗎？”
蘭波看著掀開被子離開病床的小光，淺淺笑起來道：“您會的，因為我知道您是如此地愛惜您所擁有的一切。”
紅鳶色的漂亮眸子冷淡地看向他。
少女邁步走向他，昂頭道：“你要去找魏爾倫吧？帶我過去。”
“嗯？”
蘭波難得有點疑惑。
“我不會趕走你，任由魏爾倫再一次變成自由自在沒人能約束的混蛋。”
魏爾倫曾經傷害過她。
尾崎紅葉揚言要殺掉他。
中原中也也要打敗他。
她不會讓港口黑手黨的成員置身於危險當中。
“魏爾倫死過一次以後，我就當他對我的挑釁與冒犯結束了。”
她冷著臉，不快道：“我可以以另一種方式保住他的性命，前提是他不能再與港口黑手黨為敵。”
成為港口黑手黨的人。
魏爾倫過去所做的一切都將在他的“死亡”中抹消。
“我想……保羅並不會願意。”
“誰管你們啊！”
小光拽住他的圍巾往下扯，兇巴巴道：“請求首領的時候，嘴巴給我抹上蜜糖再說話！”
一個二個都是不顧別人的混蛋。
蘭波眨一下眼睛，圍巾被小光拽住，他不得不彎腰低下頭。
他乖乖地應一聲，道：“好的，首領。”
“現在去找魏爾倫！”
小光松開手，表情很不好看道：“我不管你是威逼、利誘還是刀架到他的脖子上，都要讓他答應我們的條件！”
他要是真的這麽做。
保羅估計更加不會答應。
不過……
蘭波看一看小光的表情，漂亮的小臉就算是生氣都是好看的生氣，但這種狀態下的首領，他要是反駁一句，她可能立刻要暴怒了。
“嗯。”
權宜之計，先答應下來吧。
蘭波決定稍後再想想辦法。
鎏金色的亞空間開始收縮。
異空間隔絕外界的一切聲音。
小光看見七葉匆匆開門，著急地想要跑過來。
她擺一擺手，示意她不用擔心。
“你剛剛攔住他們不讓進了？”
蘭波相當幹脆道：“抱歉首領，我只是不希望我們的對話有其他人打擾。”
小光看他一眼，道：“你真是個自我的家夥，難怪和魏爾倫是搭檔。”
只管自己行事方便。
不管別人如何。
“這算是首領對我的誇獎嗎？”蘭波低頭淺笑。
“才不是！”小光輕哼一聲，道：“少往自己臉上貼金。”
蘭波背著雙手，操控亞空間飛向魏爾倫與港口黑手黨戰鬥的戰場。
天色昏暗，小光看不清遠處都發生什麽。
她低頭看向腳下道：“魏爾倫在哪？”
他們飛這麽高，要怎麽找到魏爾倫。
“他在那裏。”
蘭波的亞空間懸浮在半空。
他安靜地看向陷入瘋狂，失去一切理智，憎惡著世間一切的魔獸，目露哀傷。
“嗯？”小光疑惑一下，定睛看去——
漆黑的巨獸肆無忌憚地釋放自身的力量。
無窮無盡，無休無止。
尾巴掃動一下可以摧毀一片區域，它昂頭朝天嘶吼，釋放出濃黑的洪流，撕裂大地直達遠處的高樓大廈。
只一瞬間，大廈坍塌。
“這就是保羅真正的力量。”
蘭波的語氣不知道是哀傷亦或是感慨。
小光以十分驚異的眼神擡頭看向他，道：“你確定要對著那只哥斯拉喊魏爾倫嗎？”
說它是哥斯拉都小看它了。
這樣的破壞力，哥斯拉自愧不如。
“中也君也會有這樣的力量。”
蘭波輕聲道：“他們都是一樣的。”
只有真正成為不再是人類的特異點。
才能理解那種“明明存在於世間，卻與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”的痛苦。
他有人類的外貌、有人類的智慧與言語，甚至靈魂都無比接近人類。
可他知道自己不是。
仿若一只誤入人群的黑猩猩。
他擁有一切與人類無比接近的東西，可即便再相似，其他人都不會當他是人類，他自己也不會。
猩猩終歸是猩猩。
沒有同類。
不該存在於人群之中。
“羊之王會變成哥斯拉？”小光一下精神起來，道：“在哪？”
她左看右看，與魏爾倫化作的巨獸作戰的都只有一個小黑點。
距離太遠。
小光的眼神再好都看不清。
“你騙人，他沒有變成哥斯拉。”
小光憤憤道：“他不還是中原中也嗎！”
蘭波低聲解釋道：“或許是因為制造他們的研究員不同，他們釋放特異點的表象也不相同。”
“不可能因為他是人類嗎？”
小光緊緊地盯著忽上忽下撞向巨獸的小黑點，道：“人類當然不可能變成哥斯拉啊！”
中原中也是人類。
這一點小光相當肯定。
“您為什麽如此肯定他的身份呢？”
蘭波輕聲道：“看見保羅，您應該明白，真正的人工異能實驗體，僅以肉眼以及現在的科技手段是無法分辨的。”
“嗯？”
小光抽空看他一眼，道：“我不知道！但他是哥斯拉也無所謂！”
反正不管羊之王是什麽，他都是她的手下。
加入港口黑手黨以後，他就是她的所有物。
哥斯拉還是人類都一樣。
“不是說國外有人覺得自己不是人類，專門跑去戶籍所給自己的種族改成豬嗎？”
小光無所謂道：“他要是喜歡，可以試試去威脅政府的官員，看能不能搞到一張怪獸證明。”
一張人類的證件，一張怪獸的證件，當新時代的雙證雙戶籍人。
巨大的怪獸無聲地潰散。
異能空間內什麽聲音都聽不見。
“首領真是豁達。”
蘭波忍不住感慨。
他操控著亞空間靠近。
小光看他一眼，道：“現在你們是同類了，你可以問一問他喜歡怪獸的證件還是人類的證件，陪他一起去弄一張。”
反正是別折騰羊之王了。
羊之王是她的，他們別老想著偷別人家的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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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孩子的情況如何？”
尾崎紅葉冷著臉，推門走出小光的病房。
她留下七葉守在房內，看護昏睡中的少女。
森鷗外低頭翻閱外科醫生的手術記錄，一貫掛在臉上的溫和表情斂去，低聲道：“手術沒什麽問題，只是小光大人的恢覆力較常人稍差一些，即便有她的異能輔助，恐怕也需要養一段時間的傷。”
尾崎紅葉的表情很不好看。
她冷聲道：“傷害她的是魏爾倫？”
森鷗外輕點頭。
“真是好狂妄的家夥，”尾崎紅葉冷笑道：“他是看港口黑手黨無人，所以才敢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們首領嗎？”
火紅的眸子燃著怒火與恨意。
她握緊傘中劍，武士一般的金色夜叉顯形浮在半空，昭示著她的憤怒。
“魏爾倫的目標是中也君，”森鷗外有點苦惱，道：“我沒想到他會先撞上小光大人。”
尾崎紅葉冷冷地看向他，道：“你真的沒想到嗎？”
森鷗外不語。
“首領醒了。”七葉推門而出，向尾崎紅葉匯報。
美艷的紅發幹部收起異能，轉身走進病房。
她望向安靜坐在病床，臉色有些發白的少女，心頭不住升起憐惜與痛恨之情。
憐惜小光受到傷害。
痛恨傷害她的魏爾倫。
“小光大人。”
她快步走向小光，俯下身很輕地環住她，道：“您現在感覺如何？”
“有一點痛。”
時子山小光嘟嚷一聲。
她昂頭問道：“紅葉幹部，麻藥是不是快過了？我怕痛。”
尾崎紅葉憐惜地碰一碰她的臉頰。
“首領不必擔心，”七葉檢查一下小光病床旁的吊瓶，道：“這個裏面有鎮痛的成分。”
小光扁一扁嘴，軟軟輕聲道：“可我還是覺得痛啊。”
粉碎性骨折。
她還是第一次受這麽重的傷。
尾崎紅葉輕輕擁住小光。
她眸光冷得厲害，嘴角卻勾起艷麗的笑，以低柔婉轉的嗓音道：“請再忍耐一下。”
“傷害您的人，我會斬去他的四肢，取下他的心臟奉給您作為插花用的裝飾。”
她的聲音都透著一股殺意，暗藏在艷麗的笑容與動聽的嗓音中。
“我不要他的心臟。”
小光撇一撇嘴，道：“臟死了，弄得到處都是血。”
尾崎紅葉溫柔一笑。
她寵著小光孩子氣的話，道：“好，那我們就殺掉他。”
凡冒犯者，必以千百倍的報覆回以敬意。
魏爾倫傷害的是他們的首領。
他們將會不惜一切代價追殺他，不管他是歐洲多麽有名、多麽強大的異能者。
惹上鬣犬，便是獅子也要留下命來。
“小光大人，見到魏爾倫的感覺如何？”森鷗外一身白大褂進門，臂彎間夾著小光的病歷夾。
俊秀溫和的眉目帶著輕松慰問一般的友好笑容。
她懨懨地擡一下眼皮，道：“一個討人厭的家夥。”
小光強調道：“比羊之王更不討人喜歡。”
森鷗外笑一笑。
“紅葉閣下可以給我一些時間與小光大人單獨聊聊嗎？”
尾崎紅葉冷冷地看向他。
森鷗外的笑容保持不變。
她不愉地哼一聲，道：“七葉，你留在這裏。”
港口黑手黨內部還有不少的事務需要處理。
她要趕著回去事務所。
七葉低應一聲，與尾崎紅葉一同走出病房，守在門口充當護衛。
“醫生要對我說什麽？”
小光穿著一身病號服，小小一只坐在豪華單人間病房的床上，神色懨懨提不起精神。
就算有藥物輔助鎮痛，她還是不習慣骨頭斷裂的疼痛。
“小光大人，應該已經知道魏爾倫是沖中也君來的了？”
森鷗外見她精神頭不好。
他也不繞圈子，直接開門見山。
小光悶悶地應一聲，道：“那又怎麽樣？”
“您希望我們如何應對呢？”他笑起來，牽起眼角很淺的細紋，深邃的眸中醞釀著什麽難以看懂的東西。
小光側頭看向他。
她問：“你指的是什麽？除了殺掉他，還有第二個選擇嗎？”
魏爾倫可不打算放過他們。
他不止要帶走中原中也，更要毀滅港口黑手黨。
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，他們唯有全力以赴去擊殺他。
“只要小光大人願意，”森鷗外的笑意加深，道：“我們當然還能有第二個選擇。”
她扭過頭，看向窗外道：“我聽不懂你的話。”
森鷗外笑一笑。
他好似並不在意小光的回答。
只是提出一個建議供她思考選擇。
“小光大人的異能潛力不亞於太宰君和中也君，”他放下小光的病歷夾，背著手走向窗邊，目光悠遠地望出去，意有所指道：“那是更加強大、更加宏偉……”
“醫生。”
小光出言打斷他。
森鷗外望過來。
她說：“你出去吧，我要休息了。”
黑發的醫生無奈一笑，微微躬身道：“謹遵您的命令。”
森鷗外離開病房。
房間內只剩小光一人。
她低著頭，動一動受傷一側的手指，嘀咕一聲道：“痛死了，羊之王你給我記住了，這是你招惹回來的麻煩。”
要不是想去找羊之王的麻煩，她怎麽可能倒黴地撞上魏爾倫。
果然羊之王是個運氣不好的家夥。
連帶她的運氣都不好了。
小光靜坐一會，側頭看向床邊的櫃子。
她猶豫一下，挪動身體靠近床邊，小心翼翼打開櫃子，看向內裏放好的一只手表。
腕帶纖細。
簡約大方的表盤時鐘，停在幾個小時以前。
“你真沒用，”她拿起手表，小聲咕噥道：“我做一個手術，你就不走了。”
羊之王送東西就是不靠譜。
她輕哼一聲，道：“和他一樣不靠譜。”
“叩叩。”
輕輕的叩門聲落下。
七葉的聲音先一步傳進房間，道：“首領，太宰君來了。”
小光一驚，忙不疊收起手表，乖巧坐好。
黑發鳶眸的少年走進病房。
他的眸光落在小光嚴實包紮起來的傷處一頓，大步上前道：“還痛嗎？”
“不是很痛啦。”
她靠著身後的枕頭，黑發散落下來，乖乖道：“外科醫生用的藥裏有鎮痛的成分。”
小光把七葉說過的話搬出來。
太宰治垂眸看向她。
他摸一摸小光的頭，問她：“害怕嗎？”
不明不白的問法。
小光卻聽明白了。
她輕眨一下眼睛，回想當時的心情，搖頭道：“不害怕，我好生氣。”
太宰治輕笑一聲，低頭問道：“為什麽生氣了？”
“魏爾倫用我的名義去傷害我的人。”
小光不高興道：“我很生氣。”
要是她沒有去店裏，旗會的五人肯定要相信他了。
她很不高興，自己的手下竟是這麽容易相信敵人的家夥。
“真是個奇怪的孩子，”太宰治笑一笑，沈沈壓抑的鳶眸褪去一些暗色，坐下道：“你這次算是被中也連累了。”
小光點頭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她嘆一口氣，嘟嚷道：“這就是要把羊之王長期留在手下欺壓，必須要承受的代價嗎？”
未免有點痛了。
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麽重的傷。
“到時候找個借口，好好欺負一下中也出氣吧。”
太宰治歪頭想一想，笑道：“就用——自己惹的麻煩，居然要首領幫忙處理為借口欺負他吧！”
小光用力點頭，道：“好！”
少年側身坐在她的床沿。
他安靜地註視著小光。
“兄長大人？”
她疑惑地歪一下頭，漂亮的紅鳶色眸子輕眨。
“沒什麽，”他收回視線，笑一笑道：“只是來看一看你有沒有哭。”
小光有點不高興。
她扭頭咕噥一聲，道：“兄長大人來看我笑話的？”
“是啊，”太宰治大大方方地承認，道：“我擔心長不大的笨蛋光一受傷……你又會像小時候一樣哭到停不下來，非要拉著我安慰你。”
小光輕哼一聲，道：“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！”
雖然受傷的時候，還是忍不住痛到哭。
但她狠狠反擊了魏爾倫。
沒有給兄長大人丟臉。
“你長大啦。”
他聲音輕輕，眼睫低垂遮擋住鳶眸中的色彩。
太宰治安靜一會，毫無征兆地起身道：“我要走了。”
“咦？”小光楞一下，道：“兄長大人這麽快走嗎？”
他甩一甩披在肩頭的外套衣袖，不慌不忙道：“我還有點別的事要處理，你自己休息吧。”
有一些事情，不去親自安排一下總覺得心裏很不痛快。
“兄長大人。”
輕輕的力度拉扯住他。
他垂眸望過去。
小光不好意思地哼唧道：“我覺得我還是有一點點痛……你能不能再陪我說一會話？”
太宰治沈默。
“只是一小會，”小光看一看他，嘟囔一聲道：“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。”
她其實好痛嗚嗚。
麻藥對她的作用比較遲鈍，足夠一般人的鎮痛成分，落到小光這裏還是需要忍耐的痛度。
她不做點什麽分散一下註意力，骨折的疼痛就會很明顯。
“……真是嬌氣的孩子，”太宰治重新坐下，道：“一點痛都忍不住嗎？”
小光委屈巴巴地點頭，道：“我以前都沒受過這種傷。”
“都是中也的不好。”
太宰治一口咬定。
小光跟著點頭，道：“沒錯！都是他不好！”
他輕笑一聲，拍拍小光的頭，道：“睡覺吧。”
她不情不願地躺下，眼巴巴看向太宰治道：“哥哥不要這麽快走。”
“快睡吧。”
他答非所問，拍一拍小光的被子並不對她作出承諾。
心有不甘的少女閉上眼睛。
不過一會在麻藥與疼痛的反覆拉扯下，小光的呼吸慢慢均勻下來。
她睡著了。
太宰治靜靜地看她一會，起身走出病房道：“照顧好她。”
七葉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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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光養傷的時間很無聊。
尾崎紅葉和森鷗外都有幹部的工作要忙。
太宰治不知道跑去什麽地方。
中原中也更是不見人影。
“好無聊啊……”
她看向一旁的七葉道：“你不無聊嗎？每天都陪我待在這裏。”
雙手背在身後，警戒周圍的七葉聞言搖頭，道：“我不無聊，首領。”
但是她很無聊！
她感覺自己是醫院裏見不到陽光的濕漉漉墻角，下一刻就要長出討人厭的黴點子。
“去幫我把辦公室的會刊拿來！”
她要看《本周的賴皮中也》打發時間！
七葉幹脆應聲，走出病房外吩咐兩句，轉身回來。
“這麽快？”小光有點意外道：“你叫別人去拿了？”
七葉嚴肅點頭道：“我不能留首領獨自在這裏。”
要是魏爾倫闖入病房要傷害首領。
至少還有她在。
“唉……”
小光嘆一口氣。
“你受傷了？”中原中也的聲音冷不丁響起。
她嚇一跳，左右看去不見少年的身影。
扶著樹幹蹲立的少年一蹬腳下的支撐點，從窗戶跳進病房。
“中也君，下次請走正門。”
七葉神情嚴肅道。
中原中也訥訥地應一聲。
他側頭看向病床上的小光，目光落在她的傷處一頓，道：“這是魏爾倫弄的？”
“你知道？”
小光有點意外，道：“誰告訴你的？”
首領受傷是組織的機密。
輕易不會向外透露。
即便是中原中也，沒有解決魏爾倫以前，她都不打算給他知道這事。
“聽別人說的……”
他含混一句，試圖糊弄過去。
小光凝眉，不大高興道：“外科醫生說的？還是公關官說的？”
“都不是。”
中原中也搖頭，轉開話題道：“你的傷如何了？需要養多久？”
小光看他一眼，重重地哼一聲，故意道：“好不了了，一輩子都要這樣了。”
少年的神情嚴肅。
他深深皺起眉。
“你真的信了？”小光瞥他一眼，嘴角勾起一點嘲笑他道：“你真是笨蛋，我隨便說說，你也相信啊。”
中原中也吐出一口氣。
他摸一摸後頸，無奈道：“別開這種玩笑，嚇到我了。”
“你真的嚇到啦？”
小光有點驚訝。
她仔細地看一看中原中也，意外地發現他眉眼間帶著褪不去的煩躁與疲憊，暴露在外的皮膚甚至有著深深淺淺的傷。
“七葉，你先出去。”
尾崎紅葉手下最得力的副官看一眼中原中也，輕點頭示意道：“保護好首領。”
他低低地應一聲。
病房的門打開，再關閉。
中原中也走向病床邊的沙發坐下，身體放松下來，昂頭靠著沙發椅背深深吸氣，再緩緩吐出。
“魏爾倫狠狠修理了你一頓？”
小光的語氣接近肯定。
他悶悶地應一聲，道：“刑警死了，我也……知道了一些事，關於我自己的……”
聽說魏爾倫還去找阿呆鳥他們了。
幸好……
他們沒有出事。
中原中也疲憊得厲害。
“你是說荒霸吐？”小光有點奇怪道：“資料不是還在我這裏嗎？”
他昂起頭，手臂搭在額前，目光望向天花板有點發楞。
“餵！”
小光不高興地喊道：“中原中也，你跑我這裏是發呆的嗎？”
他回過神，昂起的頭落下道：“抱歉，首領。”
卷曲微亂的赭發垂落眼前。
他扯一下嘴角，道：“是我把魏爾倫引來的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！”
小光毫不客氣道：“你要對我負起責任！我受傷的這段時間，你沒事就要來我這裏站崗，乖乖聽我的指令！”
中原中也扯著嘴角笑一下。
他弓著腰背，手肘壓在膝蓋，鈷藍色的眼眸望向病床上的少女，心情放松一點道：“首領，這是你本來就有的特權。”
“少廢話！”
她輕哼一聲，道：“我又不是以權謀私的首領，這一次是因為你連累到我了！所以要你負責！”
“好啊。”
中原中也一口應下，笑道：“等我解決魏爾倫，我就來這裏報道站崗。”
小光詫異地看一看他。
這居然是羊之王會說的話？
她不免有一點擔心，道：“你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紅鳶色的漂亮眸子一眼一眼瞥向他。
“我沒有生病，”中原中也笑一笑，他的五指穿過發根，壓著額前落下的赭發到腦後，露出出色的眉眼五官。
他低聲道：“我只是確定，自己必須要打敗魏爾倫。”
不然旗會、首領，甚至是別的什麽人……
他們都會因為他，遭到魏爾倫的暗殺。
“你們要去對付他了？”小光心頭升起一絲絲的緊張，道：“人手帶夠沒有？不會被反殺吧？”
中原中也平靜地應一聲，道：“太宰手裏有你給的銀之手諭，那家夥都計劃好了。”
萬事俱備。
只待行動。
“銀之手諭？”小光回憶一下，她似乎是寫了這麽一個東西。
中原中也坐在沙發上，沈靜緩慢地調整呼吸。
他給自己的休息時間是五分鐘。
五分鐘以後，他會前往太宰治為魏爾倫布置的戰場。
他站起身。
“你要走了？”小光敏銳地發現他神情的變化，慢慢眨一下眼睛道：“別死掉了，中原中也。”
她還沒好好捉弄夠他。
不要隨便死掉了。
中原中也側一下頭，勾起唇道：“放心吧，我會回來的……你不是還要找我出氣嗎？”
她輕楞一下。
少年踩著窗框跳出去。
小光下意識直起腰，想要喊他。
中原中也已經跑得不見影了。
他匆匆地跑來，待在房間裏的時間似乎眨一下眼就消失，又匆匆地跑走。
“耍什麽帥啊……”
小光咕噥一聲，道：“要來就來，要走就走，一點都不尊重首領。”
等羊之王回來，她一定要好好欺負他。
將上一次沒有欺負到的份都一起欺負回來！
她安靜一會伸手摸向枕頭下面，取出中原中也送的手表，晃動幾下道：“從這一刻開始計算時間……”
他們打敗魏爾倫要多久呢？
傳說中最高級別的異能者。
連女王的加冕儀式都敢硬闖，暗殺掉鐘塔侍從與女王的替身。
這麽強大的敵人。
小光握緊開始走動的手表，慢慢調整呼吸與心跳。
嘀嗒。
嘀嗒。
噗通。
噗通。
心跳的聲音與指針走動的聲音慢慢重合到一起。
她張口道：“我希望……”
鎏金色的異能光芒一瞬間鋪滿整個房間。
小光一下警惕起來，攥緊手心道：“誰？！”
“首領。”
不太熟悉的聲音響起。
小光蹙眉望過去，有點意外又不太意外道：“是你啊。”
一個早已死去的亡靈出現了。
他的黑發如海藻一般散落下，有點淩亂地搭在肩頭與背後。
與當前的季節完全不符的厚風衣，毛茸茸的耳罩與棉鞋，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。
看一眼都覺得熱得厲害。
“首領並不意外我沒有死去？”
蘭波安安靜靜地站在房間的一角。
他望向小光的目光十分平和。
“我有一點驚訝，”小光靠一靠身後的枕頭，慢悠悠道：“但又不是那麽驚訝。”
蘭波淺淺一笑，道：“是因為您的異能，對嗎？”
“嗯。”
小光承認得很幹脆。
她好奇地看向蘭波道：“除去自戕和背叛組織的叛徒，港口黑手黨還沒有死過什麽人。”
“我知道你背叛的時候，你已經死掉了。”
嚴格意義上，蘭波或者說，過去的蘭堂並沒有被港口黑手黨除名。
他還是港口黑手黨的一員。
“你是怎麽活下來的呢？”小光忍不住好奇道：“殺死你的是中原中也和兄長大人，經過無效化的異能作用，你的生命不會得到什麽庇護。”
與當時的蘭波相比。
太宰治的異能是無效化。
中原中也不屬於港口黑手黨的人。
唯有蘭波獨享小光的異能庇佑。
再加上他本身的強大力量，他們對付起他，肯定是很艱難的一次戰鬥。
“因為我的異能力。”
蘭波的掌間浮起一枚小小的亞空間方塊。
他望向不斷旋轉的小方塊，聲音有些飄渺道：“我以我的異能操控自己的屍體，死去的亡靈因為異能力的作用，得以再一次存續，延續異能的力量。”
如此循環。
他將自己變成一個如同魏爾倫與中原中也一般的“活著的特異點”。
“原來如此。”
小光拍一拍手為他鼓掌，道：“現在的你依舊屬於港口黑手黨的一員，你要去殺掉魏爾倫嗎？”
殺死曾經背叛他的人。
蘭波搖頭。
小光輕眨一下眼睛，有點奇怪道：“你不恨他？”
“我不恨他。”
他微笑著道：“相反，我覺得自己應該對他感到抱歉。”
時子山小光一楞。
她錯愕地看向他，道：“你認真的嗎？”
蘭波點頭。
他的異能力覆蓋整個病房。
他們之間的對話不會有第二個人聽見。
“過去的我總以為自己能理解他，”蘭波垂眸，很淺地笑一下道：“明明不是身處其中的人，卻妄自說著理解的話……”
也難怪魏爾倫會討厭他。
“帶他離開牧神研究所的人是我、教導他如何成為一個異能諜報員的人也是我，”蘭波的聲音輕輕道：“我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對他負起責任，或者說我應該肩負起一些什麽。”
曾經的蘭波只是依照政府的意思去教導魏爾倫。
可慢慢地他開始感謝魏爾倫的存在。
一個不得不拋棄姓名，離開父母、離開戀人，成為暗影中的存在的家夥，從搭檔的存在中得到一絲絲自己存在的意義與價值的安慰。
他不會再是沒有人記得的存在。
他若是死去，魏爾倫會記得他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小光恍然大悟道：“你想當魏爾倫的媽媽！”
她輕擡下頜，得意道：“我沒猜錯吧？”
蘭波不語。
他開始思考，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話說錯了。
竟然給首領造成這樣的誤會。
“咦？”小光有點疑惑他的反應，道：“不是嗎？”
她歪一下頭，困惑道：“還是說，你想當他爸爸？”
蘭波欲言又止。
“可是爸爸那種存在……”
小光沒發現他表情微妙的變化，自顧苦惱道：“他們需要對孩子負起責任嗎？”
真的會有父親那種角色對孩子負起責任嗎？
時子山小光沒見過。
“咳……一般而言，不管父親亦或是母親，他們都對孩子有教導的責任在，”蘭波輕咳一聲，拉回話題道：“我的話，應該是把魏爾倫當做我的好友、我的弟弟看待吧。”
總之，怎麽都不應該是媽媽。
“原來是這樣！”
小光理解一切，開心道：“哥哥的話，對弟弟妹妹有責任心也是應當的！”
她的兄長大人就很好！
所以小光可以理解蘭波的話了。
“但是！”小光語氣一重，不大高興道：“你這個當哥哥的是不是沒有肩負好教導弟弟的責任呢？”
她兇巴巴道：“你看看魏爾倫都在幹什麽！”
蘭波平和地笑一笑道：“所以我不是一個好的引導者。”
他無法給魏爾倫的。
他便自己去奪取。
奪取他人的生命、奪取相同的存在，不顧他們的意願，更不會在意是否會招致他人的怨恨。
畢竟他是如此地憎恨這個世界。
“所以！你找我要幹什麽？”
小光開始不耐煩了。
她毫不客氣道：“你可以打消用我去威脅港口黑手黨其他人的主意了！”
紅鳶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。
她冷淡道：“現在的你還屬於港口黑手黨的一員，你沒辦法傷害我。”
蘭波輕點頭，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他知道還跑到這裏給她添麻煩？
小光不高興地瞪他。
“我是希望首領將我逐出港口黑手黨。”
蘭波淺淺微笑道。
小光詫異地看向他。
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蘭波，心裏覺得很奇怪道：“你看我，是不是長著一張笨蛋臉？”
蘭波搖頭道：“首領長得很可愛。”
“看樣子你眼神還好，”小光懶懶地往身後一靠，道：“既然知道我不蠢，我又怎麽會現在趕你離開港口黑手黨。”
如今的蘭波無法傷害她是因為他屬於港口黑手黨、屬於她。
一旦他不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。
他隨時可以襲擊她，再轉頭去幫魏爾倫。
雖然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，但有的人腦子就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。
“我想離開港口黑手黨並不是要傷害首領。”
蘭波坦然道：“我想為保羅送上最後一次的自由。”
小光有點迷茫。
她問：“什麽自由？”
“首領知道人工異能的原理嗎？”
她點一下頭，矜持道：“知道一點。”
蘭波留下的資料，她都看過了。
有關人工異能的存在。
上面或多或少有提及到部分，不是特別詳細，但多少也能算知道。
“保羅和中也君體內的特異點，擅自釋放將會遭致災厄。”
“活著的特異點失去所有的理智，不管不顧地破壞眼前看見的一切，直到力量消耗殆盡，身體無法承受崩潰死去。”
小光心頭一緊。
蘭波輕聲道：“我能預料到，保羅會有這麽一天。”
“所以呢？你打算幹什麽？”
她暗暗警惕起來。
手裏攥住中原中也送的手表，膈得掌心發痛。
蘭波道：“我要把我的異能留給他。”
小光一楞。
她先是看一看蘭波，再看一看窗外，茫然道：“你的異能送給魏爾倫？那你呢？”
他微笑著不說話。
他會死掉。
小光沈默。
她扭過頭，道：“你要我放棄一個好用的苦力，去給敵人送出一條新的命？你是笨蛋嗎？”
她不是笨蛋。
不做虧本的買賣。
“但是首領不趕走我，我也無法繼續為您效力了。”
蘭波笑一笑道：“我已經一年沒有工作了。”
他是港口黑手黨的準幹部。
但他也是港口黑手黨的背叛者。
失蹤一年的叛徒。
“假前任首領事件”的制造者。
他應該接受處罰。
“不管是從奴役你，亦或是警惕你……各方面來說，趕你離開港口黑手黨對我都是百害無一利。”
蘭波靜靜地看向她。
他輕聲道：“其實我可以直接嘗試送出我的異能力，只是有首領的異能在，我不確定送出去的異能會變成什麽樣。”
時子山小光的異能屬於因果系。
她的異能可能會影響送出異能將會死去的蘭波，繼而影響到再一次獲得新生的魏爾倫。
蘭波想要避免這一種影響。
“哼！”
小光重重地哼一聲，道：“一個背叛者和一個敵人，關我什麽事！”
他們的異能變成什麽樣都不關她的事。
“但是有一種可能，”蘭波的聲音一頓，道：“得到我的異能以後，保羅將會繼承您給予港口黑手黨的庇佑。”
她睜大眼睛，轉頭狠狠地瞪他。
“而且因為這種異能本身並不屬於他，彩畫集只會護住保羅的心臟，他不會受到首領的異能影響，無法對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下手。”
即是，魏爾倫會變成他們無法對付的怪物。
“……你以為我會接受你的威脅嗎？”
蘭波看著掀開被子離開病床的小光，淺淺笑起來道：“您會的，因為我知道您是如此地愛惜您所擁有的一切。”
紅鳶色的漂亮眸子冷淡地看向他。
少女邁步走向他，昂頭道：“你要去找魏爾倫吧？帶我過去。”
“嗯？”
蘭波難得有點疑惑。
“我不會趕走你，任由魏爾倫再一次變成自由自在沒人能約束的混蛋。”
魏爾倫曾經傷害過她。
尾崎紅葉揚言要殺掉他。
中原中也也要打敗他。
她不會讓港口黑手黨的成員置身於危險當中。
“魏爾倫死過一次以後，我就當他對我的挑釁與冒犯結束了。”
她冷著臉，不快道：“我可以以另一種方式保住他的性命，前提是他不能再與港口黑手黨為敵。”
成為港口黑手黨的人。
魏爾倫過去所做的一切都將在他的“死亡”中抹消。
“我想……保羅並不會願意。”
“誰管你們啊！”
小光拽住他的圍巾往下扯，兇巴巴道：“請求首領的時候，嘴巴給我抹上蜜糖再說話！”
一個二個都是不顧別人的混蛋。
蘭波眨一下眼睛，圍巾被小光拽住，他不得不彎腰低下頭。
他乖乖地應一聲，道：“好的，首領。”
“現在去找魏爾倫！”
小光松開手，表情很不好看道：“我不管你是威逼、利誘還是刀架到他的脖子上，都要讓他答應我們的條件！”
他要是真的這麽做。
保羅估計更加不會答應。
不過……
蘭波看一看小光的表情，漂亮的小臉就算是生氣都是好看的生氣，但這種狀態下的首領，他要是反駁一句，她可能立刻要暴怒了。
“嗯。”
權宜之計，先答應下來吧。
蘭波決定稍後再想想辦法。
鎏金色的亞空間開始收縮。
異空間隔絕外界的一切聲音。
小光看見七葉匆匆開門，著急地想要跑過來。
她擺一擺手，示意她不用擔心。
“你剛剛攔住他們不讓進了？”
蘭波相當幹脆道：“抱歉首領，我只是不希望我們的對話有其他人打擾。”
小光看他一眼，道：“你真是個自我的家夥，難怪和魏爾倫是搭檔。”
只管自己行事方便。
不管別人如何。
“這算是首領對我的誇獎嗎？”蘭波低頭淺笑。
“才不是！”小光輕哼一聲，道：“少往自己臉上貼金。”
蘭波背著雙手，操控亞空間飛向魏爾倫與港口黑手黨戰鬥的戰場。
天色昏暗，小光看不清遠處都發生什麽。
她低頭看向腳下道：“魏爾倫在哪？”
他們飛這麽高，要怎麽找到魏爾倫。
“他在那裏。”
蘭波的亞空間懸浮在半空。
他安靜地看向陷入瘋狂，失去一切理智，憎惡著世間一切的魔獸，目露哀傷。
“嗯？”小光疑惑一下，定睛看去——
漆黑的巨獸肆無忌憚地釋放自身的力量。
無窮無盡，無休無止。
尾巴掃動一下可以摧毀一片區域，它昂頭朝天嘶吼，釋放出濃黑的洪流，撕裂大地直達遠處的高樓大廈。
只一瞬間，大廈坍塌。
“這就是保羅真正的力量。”
蘭波的語氣不知道是哀傷亦或是感慨。
小光以十分驚異的眼神擡頭看向他，道：“你確定要對著那只哥斯拉喊魏爾倫嗎？”
說它是哥斯拉都小看它了。
這樣的破壞力，哥斯拉自愧不如。
“中也君也會有這樣的力量。”
蘭波輕聲道：“他們都是一樣的。”
只有真正成為不再是人類的特異點。
才能理解那種“明明存在於世間，卻與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”的痛苦。
他有人類的外貌、有人類的智慧與言語，甚至靈魂都無比接近人類。
可他知道自己不是。
仿若一只誤入人群的黑猩猩。
他擁有一切與人類無比接近的東西，可即便再相似，其他人都不會當他是人類，他自己也不會。
猩猩終歸是猩猩。
沒有同類。
不該存在於人群之中。
“羊之王會變成哥斯拉？”小光一下精神起來，道：“在哪？”
她左看右看，與魏爾倫化作的巨獸作戰的都只有一個小黑點。
距離太遠。
小光的眼神再好都看不清。
“你騙人，他沒有變成哥斯拉。”
小光憤憤道：“他不還是中原中也嗎！”
蘭波低聲解釋道：“或許是因為制造他們的研究員不同，他們釋放特異點的表象也不相同。”
“不可能因為他是人類嗎？”
小光緊緊地盯著忽上忽下撞向巨獸的小黑點，道：“人類當然不可能變成哥斯拉啊！”
中原中也是人類。
這一點小光相當肯定。
“您為什麽如此肯定他的身份呢？”
蘭波輕聲道：“看見保羅，您應該明白，真正的人工異能實驗體，僅以肉眼以及現在的科技手段是無法分辨的。”
“嗯？”
小光抽空看他一眼，道：“我不知道！但他是哥斯拉也無所謂！”
反正不管羊之王是什麽，他都是她的手下。
加入港口黑手黨以後，他就是她的所有物。
哥斯拉還是人類都一樣。
“不是說國外有人覺得自己不是人類，專門跑去戶籍所給自己的種族改成豬嗎？”
小光無所謂道：“他要是喜歡，可以試試去威脅政府的官員，看能不能搞到一張怪獸證明。”
一張人類的證件，一張怪獸的證件，當新時代的雙證雙戶籍人。
巨大的怪獸無聲地潰散。
異能空間內什麽聲音都聽不見。
“首領真是豁達。”
蘭波忍不住感慨。
他操控著亞空間靠近。
小光看他一眼，道：“現在你們是同類了，你可以問一問他喜歡怪獸的證件還是人類的證件，陪他一起去弄一張。”
反正是別折騰羊之王了。
羊之王是她的，他們別老想著偷別人家的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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